天在水
@六个核桃批发商 妹子的点梗。
好像没说BEHE我就随性发展……
文名根据一首诗来的:醉后不知天在水,满床清梦压星河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雁门关的雨雪夹杂着狂风呼啸,到处都是清冷的一片寒意。
杨清泽从马上下来,燕枸的副将就迎上来,脸上欲言又止,冰冷的雪意黏着在他冷肃的盔甲上,无端让人觉得更加寒冷。
“杨大夫。”
“进来说吧。”
屋内暖和了不少,杨清泽将鹤影天青的披风脱下,他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平静如常,浓密的睫毛上附着着细小的雪花。
副将跟在他身后,声音低沉:“燕将军已经被虏三个时辰,只怕……”
凌晨天未亮,敌军偷袭。燕枸身为雁门关将领,首当其冲,被围困后虏获至敌营。
“统帅的意思呢?”杨清泽打断他。
“燕统帅自然是要救!”
杨清泽脸颊发白,他一听闻消息就从苍云堡赶来,直到现在也不见恢复血色。
他点头,又低声道:“你告知统帅,这事我自己解决。”
副将一愣,顿时喊道:“杨大夫,万万不可!”
“我在你们苍云军虽担任的是一介医者,可杨某也是长歌门下学生,”杨清泽手里执着剑,语气依旧是温和的,“就麻烦副将通知统帅一声。”
从听闻燕枸被生擒的消息开始,杨清泽已经想好了一切可能会发生的结果。
副将怔怔的看着杨清泽离开,他是听闻杨大夫和燕枸关系好,可愿以性命相搏,生死相扶,杨先生是喜欢着燕将军的吧。
杨清泽修长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雪海当中,他孤身一人前往敌军营地,得以依靠平沙落雁潜入围困燕枸的地方。当以他人之眼瞧见燕枸的情况,素来冷静温和的杨清泽也是忍不住怒火升起,干脆利落的将锁链斩断,又砍伤了几个发现动静的守卫,他抱着燕枸就往跑。杨清泽没想到他们警觉性如此差,这一路下来竟没被人发现。
他不敢耽搁,半搂半抱的载着燕枸回营地。
燕枸浑身上下都是伤,尤其是那双眼……尽管不愿承认,杨清泽心里还是感觉沉重而难受。
副将看到杨清泽毫发无伤的回来还救出他们的将军时,先是一愣,很快又迎了上去。
“杨先生……”
“替我准备热水。”
杨清泽抱着比自己身材健硕的燕枸匆匆进了屋,副将应了声赶紧去了伙房。
看着陷入昏迷的燕枸,杨清泽摸着他冰冷的手,强忍着暴烈的情绪发泄出来。
现在他必须冷静下来,燕枸能不能重见光明还是未知数,如果不能的话——对于燕枸来说无非是巨大的打击——杨清泽柳叶眉皱起来,无力和悲痛交杂在一起,让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弱小。
就在杨清泽自责的时候,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。
他惊喜的看过去,笑容却是僵起来,燕枸的双眼黯淡无神。
杨清泽知道他看不到自己:“燕将军,你……”
“清泽,”燕枸的声音沙哑,他叹了口气,“我知道你会来。”
杨清泽抿着唇,睫毛轻微的颤抖。
燕枸艰难的坐起身来,因为伤口要包扎,他上半身赤裸,厚实饱满的胸膛伤痕累累。杨清泽连忙扶住他,当触摸到那结实的肌理,他很快又收回了手。
杨清泽听到燕枸低沉的笑了声,仿佛看到了他的动作一样。燕枸一只手摸索到他的脸颊,将身体靠了过去,两个人亲昵的相贴。杨清泽怔了怔,双手下意识的环抱住对方,慢慢加重了这个轻柔的拥抱。他任由燕枸粗糙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,沉甸甸的复杂情绪终于消散开来。只要还活着,就足够了。
乱世沉浮,杨清泽不奢望其他。
杨清泽闭上眼睛,就像燕枸一样摸索着,两人的嘴唇终于碰触到一起。
燕枸不但要治好眼睛,当务之急是养好伤。统帅过来看过他,彼此都不是善于交谈的人,沉默片刻,燕统帅就站起来,示意杨清泽出来,她有话要说。
“杨大夫,我的意思是送燕枸回堡,他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伤。”
这件事杨清泽自然也有提过,但他不愿意强迫燕枸。
“谢过统帅关心,只是他若是不愿离开,我也不忍违背他的意思。”
“罢了,有杨大夫照看,燕某也放心。”
燕统帅没有强求,她深深的看了眼房门,没呆多久就离开了。
杨清泽返回屋内,燕枸正从床上下来。
“……你伤还没好。”
燕枸朝着声音的方向笑了下,“我受过更重的伤,照样活了过来。”
杨清泽知道,他胸前背后都是无法磨灭的伤痕。正是因为那些过往他没有参与其中,杨清泽就愈加珍稀现在短暂的和平。
“你这是违背医者。”
“那杨先生要怎么惩罚燕某呢?”
燕枸调侃,却还是顺从着杨清泽躺回到床上。
杨清泽状似思考了一番,语态轻柔的笑:“那就罚你——”他暧昧的摩擦过燕枸腰间的皮肤,“好好躺在床上。”
燕枸是病患,杨清泽自然以他的身体状况为首要目的。
“杨先生倒是贴心。”
燕枸反手抓住杨清泽的手,轻柔的抚摸着,他的脸上褪去冷肃和紧绷的战意,就像是个寻常人家。杨清泽静静的看着他,他们很少会有这么气氛安宁的时候,大部分两个人见一面都是匆匆而过,他忙着指挥作战抵御外敌,而他则是游走在战场中,拯救那些濒死的将士。他们步履坚决,擦肩而过,唯有那颗心在不停的跳动。
杨清泽另一只空余的手摸过燕枸紧闭的双眼,拂过他坚毅的脸颊,摩擦着他温热的嘴唇,最终低垂下眼睑。
如果可能,他并不想燕枸看到。
可他,永远不会这么做。
“燕枸,快点好起来吧。”杨清泽凑上前,吻上了那张唇。
燕枸轻笑一声,自然的将对方拥抱在怀里,加深了这个轻柔而小心翼翼的吻。
他不认为自己脆弱到需要如此怜惜的地步,杨清泽也不会这么做。他们两,哪怕相处时间匆匆,依旧是熟稔彼此到骨子里。
半个月后,燕枸伤好了大半。
被刺伤的眼幸运的只是看起来严重,燕枸很快也能重返光明。
杨清泽终于允许燕枸可以自己下床,那天天气很好,雁门关外的雪停了下来,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倾泻下来。他跟在燕枸身后,思绪不由的飘远。燕统帅前几日和他说的话还历历在目,杨清泽明白这接下来不止是一场恶战,而是针对他来的报复。在敌军眼皮底下将重要的俘虏救了,对狼牙军而言是莫大的耻辱和嘲讽。
燕枸一脚踩在雪地里,手中的盾被他搁在身边。尽管杨大夫同意他下床了,但他还是不能立即恢复以前的状态。
“杨大夫要切磋一场吗?”他侧头看身后慢慢走来的杨清泽,脸上勾起了一抹浅笑。
杨清泽温声回:“若是我赢了,燕将军有好处吗?”
燕枸爽朗一笑:“你想要什么?莫非清泽是觉得赢我一个瞎子轻而易举?”
杨清泽脸色微怔,笑意收敛,他往前抓住燕枸的手。
“我会治好你。”
“清泽说的我自然信,”燕枸神色平常,他朗声笑,“可你有没有想过,若是我永远看不到呢?”
“——不,无论如何我都会治好你。”
燕枸低下头来,额头抵在杨清泽的额上:“清泽,若是我永远看不到,那我们就选一个深山老林做一对快活神仙不好吗?”
如果真的这样,那为何要露出那样的神情来。
杨清泽紧紧的抱住对方,声音决绝:“我一定会治好你。”
若战场才是你的归宿,生死与共永不退缩。
杨清泽到底是和他切磋了一场。
燕枸越来越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,和杨清泽比试时像模像样。
若是普通人,没有人是燕枸的对手。
杨清泽好歹师从长歌门,虽然习的是相知,但莫问也有涉及,要不然他之前就不可能那么干脆利落的将燕枸救回来。他们打得难解难分,纯以玩乐,倒是没有那么冷冽的气氛。
一场比试结束后,燕枸筋骨活络,汗水从他脸颊滴落下来,顺过锁骨,就像是无形的诱惑。杨清泽收剑的动作顿了那么一下。
燕枸低沉一笑:“清泽。”
“嗯……感觉如何?”
燕枸摸过他束起来的长发,“雪河?”
“嗯?……对。”杨清泽没有动,任由燕枸粗糙的手指抚摸他的青丝,又流连到脸颊。
“好看,长歌门的弟子个个都长得清绝绝艳,文人风骨。”
“若是被其他师兄弟听到了,可小心他们要和你切磋好几回呢。”
杨清泽温热的气息落在燕枸的掌心,他那双眼温柔而漂亮,足以让人动心而沦陷。
燕枸啾了下杨清泽的脸颊,狡黠一笑:“我倒时就说是清泽教我的。我可是个大老粗,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。”
“那我再教你一句……”
杨清泽嘴贴在燕枸耳垂,低声说出了一句满是喜欢的诗句。
狼牙军有备而来,他们这场仗打的极其艰难。
杨清泽身为军营大夫,几乎是没有休息的时间,和燕枸也见不了几面。明明同在一个军营,却好像天南地北一样。可他不会停歇,也不能,因为这是燕枸想要守护的。
只是,他到底低估了狼牙军的狡猾与卑鄙,他们要求燕枸出战。若是不同意,那么就不死不休直到苍云军溃败。
燕枸不可能不同意。
杨清泽知道,他也不会不同意,可正是因为这样,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就像是从悬崖跌落,攥紧了他那颗心。
“我希望清泽看着。”
“……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。”
燕枸沉声:“我会赢。”
杨清泽摸着他身上冰冷的盔甲,手顿了下,他“嗯”了声,复又重重的说道:“我等你凯旋。”
那一场战斗很惨烈。
以至于很久很久的以后,杨清泽都不愿意回想。
燕枸脸上的血就像是泪,刺痛的他心脏发紧。
除夕夜他们得以喘息片刻。
杨清泽一人前往映雪湖,比之以往还要冷冽的狂风呼啸,似是要席卷他清瘦单薄的身体。
他站在湖边看着漫天星河,不由得想起和燕枸初次相遇的时候。
那时候他才刚来苍云堡,久闻映雪湖名扬四海,他一个人兴致勃勃的在湖上游荡。渡情随着波流前行,他就躺在竹筏上,看着终年不化的白雪皑皑发呆。燕枸以为他昏迷在湖上将他救了出来。
对方笑着说:“这湖下面可是沉了不少恋人的尸体。”
杨清泽也说不出来那种滋味,大概是第一次相识太诡谲,他始终对燕枸念念不忘吧。
这之后,他们接触越来越频繁,没有打仗的那段日子可以说是杨清泽最为怀念和渴望的。他跟着燕枸一起走过雁门关,一起经历过春夏秋冬。杨清泽始终记得,他向燕枸表白的那个夏夜,他邀请对方来映雪湖一趟。预想了很多次的说辞在看到燕枸含笑的眼就已经通通忘光,烟花弥漫中,杨清泽脑海里唯有一个想法,此生与他相共。
他躺在燕枸的双腿上,伸出手来捉到了那白色的翎鬣,忽的就笑起来。
燕枸问他笑什么。
杨清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:“笑……”
燕枸低下头来,吻上了那张上扬的嘴角。
渡情缓慢的飘向了远方。
“笑我。”
“痴心妄想。”
映雪湖的雪似乎更大了。
杨清泽喝醉了,他遥遥的看见燕枸坐在渡情上,笑着朝他挥手。
他说过的等他凯旋。